難抑荒涼　為她零落的戀情抑或伊人不再的寂寞

支玉香
 

　　當年再一次路過上海時，忽然覺得有些荒涼。

　　那時的舊上海，在沉淪中醞釀著燈紅酒綠。倫巴、恰恰和著淡淡的咖啡香，在霓虹燈下制造出一個又一個溫柔鄉，延續著短暫、甜蜜又痛楚的夢。不堪一擊的古風庭院，在日漸西化的建筑的包圍下，蒼老、破敗、搖搖欲墜。

　　亂世，總是不甘心被唾罵、被遺忘，總會給人意外的驚喜。

　　張愛玲，狠狠地踢痛了這個醉生夢死、苦中作樂的世界。

　　那時的女人們，在又臭又長的裹腳布中尋找著新生。張愛玲只是冷冷一笑，在旁人驚詫、鄙夷的眼光中把裹腳布當作衣服來穿。她肆無忌憚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淡漠了親情，斬斷了愛情，甚至連上天賜予她做母親的權力也一并拋棄了。

　　在張愛玲生命中出現的男人，我痛恨的有兩個，一個是她的父親張志沂，一個是胡蘭成。一個造成了她不幸的開始，一個毀滅了她最后一次獲得幸福的機會。

　　一個移情別戀的男人可惡，可是我沒想到，更可惡的男人，是同時愛著幾個女人的男人。胡蘭成，這個可惡的男人，他怎么能夠用張愛玲辛苦寫文得來的錢去挾妓，去與其他的女子溫柔繾綣呢？這么干凈珍貴的錢，用在這樣骯臟的地方，實在是不值。這樣一個據說是風流倜儻的男人，還說什么“愿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還說什么“隔了銀河也必定找的見”，還說什么“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只是給張愛玲徒增傷心罷了。這樣的戀情就像米飯里頭的石子，咬上以后可以和著血吐掉，可是，張愛玲的眼睛里頭應該已經全是疼出來的淚了吧……也怪張愛玲運氣不好，要不然，人家卓文君一句“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就招回了司馬相如，而張愛玲字字依戀，卻還是換不來浪子回頭呢？若我見了月老，是必定要向他討回這個公道的。

　　晚年的胡蘭成想必是十分無聊的吧，或者覺得自己的名氣不夠響亮，又或者是缺錢用了吧，否則何必還要寫一本《今生今世》，何必在書里說：“……這種地方尚見是患難夫妻之情。她（張愛玲）是等我災星退了，才來與我決絕……我出亡至今將近兩年，都是她寄錢來，現在最后一次她還如此。”他是在懺悔么？還是在炫耀？有個出名的女子這樣死心踏地地對自己，他想必是很自豪的吧！

　　炎櫻生平最恨：一個美麗有才華的女子，忽然結了婚。

　　若是那女子不顧一切嫁定的男人是個有情有義的君子倒也罷了，最恨的是那男人不給她現世的安穩，敗了她的才情，從此“瘦影自憐秋水照”，再也沒了碰觸愛情的力氣。

　　回頭再看看上海灘，依然燈紅酒綠，卻少了那創造傳奇的空氣，讓人不免有些感傷，懷念起那戰時的那份動亂不安與迷茫混亂來。這個超現代的都市，已經失掉了培養天才文人的土壤了么？

　　忽然又生出一些荒涼來，不知是為了張愛玲零落的戀情，還是這份沒了張愛玲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