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煤舵手楊照乾的這三年

那是2014年7月，在錦業路1號陜煤集團大樓辦公室里，楊照乾雙臂交叉放在桌子上，身體略微前傾，講到他認為的關鍵點和數據時，會有意停頓，直到對方停筆記下。

而再往前三個月，楊照乾被任命為陜煤集團董事長，成為這家地方煤企巨頭的新掌舵人。

跳脫國企保守和審慎的刻板印象，選擇在行業寒冬和企業艱難的“內外交困”的風口上發聲。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個頗具魄力但有幾分冒險的決定。“我們面臨前所未有的行業困難，負債率高企、盈利能力下降、融資壓力較大。”楊照乾言辭懇切。

那次長達2小時的談話中，楊照乾并不避諱陜煤集團在當前的困境，相反對市場關心的企業負債、盈利、融資問題坦誠十足。他更多的是，在向外界傳達他的治理思路：陜煤集團如何應對危機，如何改革和創新，陜煤集團未來何在？

事后看來，這種冒險和篤定回報頗豐，三年后市場給出了最好的答案，今年前三季度陜煤集團走出虧損泥淖盈利63.8億，是去年同期的近10倍。

“我們打了一場漂亮的生存保衛戰”，今年10月公司內部講話上，楊照乾語氣輕松，與三年前的凝重截然不同。

“今年業績確實不錯，感覺又回到了煤炭黃金10年。” 對于陜煤集團今年的業績，下屬煤礦負責人的喜悅更為直白。業績一掃陰霾下，陜煤集團在煤化工、鋼鐵、金融板塊的布局業已開始收獲。

看起來，楊照乾掌舵的3年，陜煤集團發展的航道似乎通暢了。

“內外交困”下受命

這的確是一份漂亮的成績單。

今年前三季度，陜煤集團整體收入1960億，同比去年1532億增長28%，實現利潤63.8億，同比去年6.4億增盈57.4億。

在陜煤集團三季度經濟運行分析會上，楊照乾難掩喜悅：成績可圈可點，基礎日益扎實，勢頭穩定向好。

此時，距離他上任陜煤集團董事長，已過去三年有余。

2014年4月24日，陜煤集團召開干部大會，楊照乾成為陜煤集團新一任董事長。

從當時的照片看，楊照乾談不上喜悅，現場的發言道出了他此時的處境，“我們正處在沖刺‘十二五’規劃目標的關鍵時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行業性艱難形勢，經受著負債率高企、盈利能力下降和融資壓力較大的諸多困難。”

彼時，中國煤炭行業正處在“黃金十年”之后的第二個年頭，市場一片蕭瑟，產能過剩、需求疲弱、存煤量高企、進口煤沖擊、價格持續低迷等特征始終貫穿2014年的煤炭市場。

作為陜西煤企“大鱷”，陜煤集團同樣面臨著煤炭市場持續低迷和頻繁舉債后的債務增長的內外雙重壓力。

楊照乾接手的時機，并不好。

2013年，陜煤集團凈利潤僅4989.7萬元，相比2012年下滑98.5%。

與盈利大幅下降相對應的卻是逐年攀升的資產負債率，2012年陜煤集團資產負債率為76%左右，到2013年達到80%，多元擴張下包袱沉重。

按楊照乾當時的話說，“陜煤集團正處于關鍵時期。”

1963年出生的楊照乾，第一份工作就與煤炭有關。1981年，18歲的楊照乾來到韓城桑樹坪煤礦擔任成本會計，此后一路升遷，到51歲任陜煤集團董事長時，其已經在煤炭系統工作了33年。

多年的基層工作經歷，讓他對行業寒冬更有切膚之感。甫一上任，他便前往湖南、陜西榆林等地拜訪重要客戶。

與過往國企領導人保守審慎的形象不同，面臨行業和企業寒冬，楊照乾接受媒體采訪發聲，談未來陜煤集團精煉主業、“去雜歸核”的發展策略。

粉巷君（微信ID：nbdfxcj）也是在那時第一次見他，做事嚴謹，獨具魄力。

先做好主業

面對媒體，楊照乾談到了彼時他對陜煤集團的想法：專注主業，適當“做減法”，圍繞煤來發展，其他與煤無關的業務會逐漸退出，或者采取其他措施。

這個規劃，被楊照乾概括為“去雜歸核”，成為此后陜煤集團至今仍在堅持的生存哲學。

所謂“去雜歸核”，對主業，就是集中精力發展核心業務，不一味追求自我配套和閉環產業鏈。對多元板塊，就是把業務收縮到有核心競爭力的領域，從不熟悉也管不好的領域有序退出。就管理權限，一切以提升管理能效為出發點，該集權的集權，該放權的放權。

按楊照乾的話說，如果把一個企業比做人，要想有健康的體魄，就必須增強新陳代謝功能，實現吐故納新、良性循環。

此后，陜煤集團先是啟動了關閉關中老區資源枯竭、虧損嚴重的8對礦井和緩建4個煤礦項目工作。又對物資、實業、裝備制造所屬部分業務，進行適度的體制回歸，進一步降低生產企業與服務企業之間的內部交易成本。

陜煤集團旗下一家公司曾經排演過一個節目叫《走過寒冬》，里面一句臺詞是：“關井的時候，請輕一些，再輕一些，你哪里知道我們有多么不舍……”當時坐在臺下的楊照乾看得熱淚盈眶，可關閉礦井計劃仍在進行。

國家去產能政策出臺后，陜煤集團將原計劃三年關閉的18處礦井在一年內關閉到位，退出產能1815萬噸，占到全省的62%，關閉煉鐵高爐1座，壓減產能60萬噸。

“做減法”的同時，陜煤集團對于煤炭主業的做優“加法”也在進行。通過內部減量、區域協作等措施，陜煤集團新核準產能4320萬噸，使優質煤炭占比達到94%。在煤炭轉化利用方面，陜煤集團以錯位石油的煤化工方向，在陜西榆林地區規劃了大型煤炭綜合利用和轉化項目。

楊照乾對煤炭主業很有信心，“通過兩到三年努力，我們的煤炭產業一定可以打造成產量全國第二、競爭力全國第一、效益不低于神華的具有絕對競爭優勢的產業。”

多元化的“進與退”

2016年9月，全國煤炭科技創新轉型升級現場會在榆林舉行，楊照乾發表的《創新驅動，資本催化，走錯位轉型之路》主題演講，讓人眼前一亮。

這次會上，楊照乾首次提出了陜煤集團要“以科技和資本為驅動，去雜歸核，錯位創新，努力把陜煤轉型成為一個煤炭優勢明顯，能源和材料主業突出的錯位多元企業”的新發展戰略。

陜煤集團下屬煤礦全景圖

此前，陜煤集團的發展戰略被表述為“以煤炭開發為基礎，以煤化工為主導，相關多元互補發展 ”。這種以縱向關聯產業鏈為特色的戰略，適應和引領了“十一五”和“十二五”時期的陜煤集團發展，但也蘊含著“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發展風險。

而對于轉變的原因，楊照乾毫不避諱承認陜煤集團面臨的難題，“過去的成功與喜悅，助長了我們在各產業、各領域的‘無所不能’，使我們在跨界投資中‘過度自信’。而當下的艱難與苦澀，則給予了我們更多的理性思考和自我審視。”

過去國有企業談“做大做強”，追求規模效應，造成的結果是部分國企主業不突出，輔業虧損重。具體在陜煤集團身上，則是部分產業機構臃腫，尾大不掉。

2010年，陜煤集團旗下公司進軍飲用水行業，但產品面市后，一直反響平平。2012年，陜煤集團又通過資本運作進入了乳制品行業。

建筑施工、機械制造、電力、物流、金融服務、乳業多元產業格局成形的背后，陜煤集團也被外界詬病“主業雜亂”。

而新的戰略表明，陜煤集團要從“以煤獨撐天下”走向“適度相關多元”；再從“適度相關多元”向“錯位多元發展”轉型躍升。

按照楊照乾的布局，煤炭是基礎產業，是“源”；依托煤炭轉化利用，清潔的二次能源和應用材料是兩大主業，是“流”。依托科技創新，未來的主業躍進到新能源、新材料領域。

航道通暢了

當年桑樹坪煤礦的小楊會計，也許不會想到，三十多年后他會帶領整個陜煤集團，從虧損的泥淖中走出來。

彼時，陜煤集團負債率居高不下，各金融機構對煤炭鋼鐵行業的融資政策持續收緊，限貸抽貸已成常態，陜煤集團資金鏈緊繃。

楊照乾的辦法是利用資本、產融結合，這與其多年會計從業背景不無關系。

2016年陜煤集團工作會上，楊照乾提出經營和資本“雙輪驅動”戰略，發揮以煤為基的產業經營支撐作用和資本運營數倍效應，實施上市公司資源、投融資平臺資源和產業資源高效融合。

按照楊照乾的布局，陜煤集團先是放大旗下陜西煤業、陜國投、建設機械等上市公司平臺作用，提高煤炭、電力、焦化、裝備制造和金融產業資產證券化水平；其次，推進北元化工、中亞能源、開米科技上市；第三是設立產業創新資金、創投基金，借助資本市場重組并購戰略新興產業。

目前，陜煤集團已經形成涵蓋銀行、證券、保險、期貨、信托、基金等多個門類的金融產業板塊。

今年前三季度，陜煤集團與金融機構簽訂的845億債轉股合作協議，也已落地454億，負債率被降低了5個百分點。

此外，陜煤集團與重慶市開創的“產能置換+保障供給+物流投資”的合作模式，也為陜煤集團省下了13億的產能置換資金。

相比三年前的舉步維艱，今年陜煤集團前三季度63.8億的利潤以及陜鋼實現盈利，總算讓楊照乾可以小松口氣。

三年前粉巷君（微信ID：nbdfxcj）見到楊照乾時，他正忙得焦頭爛額，腳不沾地。

從虧損到盈利，陜煤集團這幾年走得并不容易。 多次講話中，楊照乾把這段經歷概括為“打了一場漂亮的生存保衛戰”。

的確，各項業績指標趨優的陜煤集團，順利度過了行業寒冬。但對于楊照乾來說，其抱負絕不限于讓企業走出虧損。

他的“錯位轉型”戰略，對于一個資產規模4500億，擁有12萬員工的行業巨頭，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到了徹底改變企業思維的時候了，要么轉型，要么破產。”一次行業交流會上，楊照乾引用了管理大師拉姆·查蘭的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