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鑫，把奇思妙想講成了爛尾“故事”

每經記者｜陳鵬麗 許戀戀    每經編輯｜文多    

2018年6月20日，北京，馮鑫在辦公室接受采訪。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山西，這個以地下各類礦產聞名的地方，卻走出了一個又一個互聯網創業名人，從郭臺銘到李彥宏，再到賈躍亭、馮鑫。這支互聯網“晉商”隊伍從山西出發，走向人生不同的方向。

在樂視的賈躍亭出走美國之后，被一些人士認為是“小樂視”的暴風集團也出事了。7月28日晚，暴風集團一紙公告顯示，由于涉嫌犯罪，馮鑫已被公安機關采取強制措施。當年，他曾使勁與賈躍亭劃清界線。

馮鑫其實性格和賈躍亭大不一樣，他曾經自稱“混子”，這與他年輕時的經歷有關——大學時學習墊底，差點被勸退。

畢業后，他做過BP機維修，弄過煤炭運輸，當過歷史老師，開過饅頭廠。他在各種熱門行業不停嘗試，卻始終沒有找到歸宿。直到1998年加入金山軟件，馮鑫人生才迎來轉折點，憑借銷售上的奇思妙想，事業逐漸風生水起。后來，他以1200萬元收購暴風影音，走上了人生巔峰。

當然，這個巔峰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如今馮鑫從神壇跌下，身后黑壓壓的人群，交頭接耳談論著的，是他講過的人生經歷——“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是他年輕時曾經說過的那些奇思妙想，和走上巔峰后講的那些故事，雖然這些故事很多結局潦草。

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的“混子”

在馮鑫身上，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一面“動”，一面“靜”。

作為暴風影音的掌門人，馮鑫給人的印象一直是親和、擅言。在資本市場，馮鑫帶領下的暴風集團，一路高調地進行各種業務及資本運作。在生活上，他也喜歡搖滾。

另一面，馮鑫又喜歡禪，據說一直研究佛學，愛好閉關，還動不動就在辦公室打坐。

對于馮鑫，媒體對于他的童年及少年經歷報道并不多。只知道馮鑫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提到：“我們家心態都很好。我們家所有孩子都是夸大的，沒有任何的批評。”

馮鑫被外界熟知的人生階段，要從其大學開始。1989年，馮鑫在合肥工業大學讀管理工程專業。不過，馮鑫的學習成績并不好，掛科是常有的事，“同學只要一看到我就很放心，知道我會墊背。”

在馮鑫大二的時候，他差點被學校勸退，這被馮鑫自己描述為“人生第一個低谷”，當時覺得天都要崩了。不過，經歷勸退風波的馮鑫，后來學習也沒多好。1993年馮鑫勉強從大學畢業，由于沒有能拿到學位證書，大學不管分配，他第一份工作是被“扔”到山西陽泉礦務局。

在礦務局沒幾個月，馮鑫就待不住了，因為他覺得他應該是自由的，不用看人臉色的。成績不好的人一般都“結群”的。從礦務局離開后，馮鑫與其他幾個不管分配的同學去了太原，賣起了奶糖，干起了銷售。

也許是內心不甘平凡的覺醒在呼喚，在賣奶糖的同時，馮鑫也一邊開始跟同學到處注冊公司。一開始，馮鑫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什么都嘗試一下。在那短短幾年的時間里，馮鑫做過BP機維修、煤炭運輸、食品貿易公司。

1996年，馮鑫因為一位客戶不愿意給錢還胡說八道，一氣之下與別人打了一架，結果打輸了，他眼睛受傷，住了半年醫院。那是馮鑫人生的第二個低谷期。

因為打架，馮鑫工作沒了，錢也沒了。走投無路的馮鑫開始屈服，打電話讓自己媽媽幫忙找了一份工作，他回到山西陽泉，在陽泉礦務局一中當起了歷史老師，不過，剛上了一天課，馮鑫就打起了退堂鼓。

后來，馮鑫又輾轉找到了一份科室工作，每天坐在辦公室，看證券報紙，看完寫工作報告，向領導匯報。在科室工作不久，一次武漢出差又改變了馮鑫的人生軌跡。這一次，他去了北京，開了一家饅頭廠。不過，由于沒有當上廠長，受人壓制，馮鑫一氣之下，再次離職。

對于馮鑫這段年輕時的工作經歷，他自己的總結是：“其實我身處最熱門的行業，但我就是個‘混子’，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會講故事了

在經歷兩個人生低谷和這么多嘗試后，馮鑫終于來到了自己的第一個功名十字路。

1998年的春節，馮鑫被《聯想為什么》這本書觸動，決定去聯想應聘。不過聯想沒有看上他，他倒是被文曲星錄取了，后來文曲星將馮鑫推薦到了聯想投資的金山軟件。馮鑫從銷售開始，半只腳踏入了IT行業。

在金山，馮鑫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銷售天性，這種天性源自他同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在釘是釘、鉚是鉚的系統學習中，這種想象力是一種障礙，但在銷售中則可以奇招百出。

當時瑞星殺毒軟件200多元一套，馮鑫想了一招“3個月試用版，5元錢”。

這種方式在這個互聯網時代屢見不鮮，但在當年看來，結果如何就像是賭博。好在，他可以試錯，他的背后是金山。

幸運的是，這種方式成功了，幾乎一夜之間所有的“碼頭”都被他搶占了。

此后的馮鑫奇招迭出，一發不可收拾。比如干脆不賣軟件，198元租回去，3個月無條件退貨。

當時金山毒霸全公司一天在全國賣兩萬套，馮鑫一天在成都就賣一萬套。很快，馮鑫名震西南，不久就升至市場總監、毒霸事業部副總經理。

2004年，馮鑫自稱是被金山辭退了，但具體原因沒有說。從金山出來后，馮鑫去了雅虎中國，但他很快又離開雅虎，時年30多歲的馮鑫再次開始創業。2005年，馮鑫成立了兩家公司：一個是酷熱影音，做播放器，一個是做插件的公司，兩三個月，馮鑫賺了100萬元。

馮鑫隨后又遇到了蔡文勝，蔡文勝有著“域名之王”、“站長之王”等一大堆稱號，但在馮鑫的生命中，蔡文勝的頭銜應該是“中國最會找機會”的商人。

蔡文勝投了馮鑫，隨后IDG也投資了300萬美元。2007年，看上暴風影音很久的馮鑫，終于用了1200萬元收購了暴風，拿到了他的江湖地位，人間繁華，盡在窗前。

圖片來源：電腦截圖

這之后又是很多年，2015年3月暴風上市，不到兩個月，股票連續三十幾個漲停，市值達到300多億元。

當時人們以為這是馮鑫人生的又一個輝煌開頭，事后來看，卻成了巔峰。

也許是長年做銷售的經歷，也許是因為他的想象力，馮鑫也具備“講故事”的能力。

就如賈躍亭當年天天帶著PPT對外講“生態化反”一樣，馮鑫在暴風上市之后，也給投資者講了很多“故事”。

多年之后，賈躍亭出事。后來很多人將暴風集團的路子與樂視比較，并猜測馮鑫會不會走上賈躍亭老路之時，馮鑫在北京衛視一檔讀書會節目上說起，賈躍亭的問題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才導致了他今天的困境。

但此時，他的欲望也開始不再是一隅之地。

數“板”數到手抽筋時的暴風集團。圖片來源：新浪截圖

四面出擊 四面楚歌

2017年9月20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也見過馮鑫。那時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疲憊，但神情卻透露出了欣慰，聊著聊著，馮鑫還將腿盤在了沙發上，讓自己以最舒適的姿態面對記者。他的語速不快，對于記者拋出的任何問題都以溫和的語調回答，思維敏捷，邏輯縝密，不僅回應了輿論的質疑，也表達了對暴風電視的信心。

當時的馮鑫，有自信的資本。當天下午，暴風TV發布暴風AI電視，“中國電視生產第一人”、前創維制造總部總經理黃禮貴加盟暴風TV，馮鑫認為，黃禮貴有很強的供應鏈管理能力，他的加入有望增加暴風TV的勝率。

但是對于暴風集團和馮鑫來說，最重要的是資金。當天，暴風公告稱，已經與如東鑫濠簽署了增資意向協議，如東鑫濠打算拿4億元認購暴風控股子公司暴風統帥的新增注冊資本。

也就在那幾個月，樂視大廈傾覆。都是從一個視頻網站公司起家，再到做電視、談生態，樂視和暴風的路徑如此相似，也正因如此，樂視的前車之鑒給了資本市場警醒，也有更多人開始注意到暴風和樂視的相似度很高，暴風“小樂視”之名逐漸傳了開來。

暴風集團被認為是下一個樂視，處在輿論中心的馮鑫本人也注意到了，他用了很長時間來解釋暴風和樂視是兩家完全不同的公司。

不以成敗論英雄，但是，就算從過程來看，他也似乎與賈躍亭殊途同歸。

馮鑫帶領暴風走進資本市場以后，在業務上的擴張速度令人驚訝。最核心的視頻業務，在暴風體系里卻越來越被邊緣化，取而代之的是硬件成為最重要的業務版塊。

而細數暴風那些年用過戰略名詞，則從“DT大娛樂”到“N421戰略”，再到“AI+2塊屏”，以及后來的“All in TV”，讓人眼花撩亂。

但馮鑫業務布局過的VR硬件、TV、體育等新業務，在發展之初雖然勢頭都十分強勁，卻結局潦草。

VR產業虛火過去之后，并沒有真正爆發，暴風也未能從VR業務上得到真正的甜頭。體育業務一度風頭無兩，尤其是樂視體育離開牌桌后，暴風體育一度高光。但體育業務也兵敗如山倒，2018年7月，暴風體育CEO在集團內部發文，暴風體育進入“冰封期”，體育業務甚至成為馮鑫此次被調查的導火索。

暴風TV官網上的產品 圖片來源：網站截圖

最重要的，還是TV。當時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的專訪時，馮鑫毫不掩飾自己對互聯網電視的野心，未來希望暴風TV可以坐上互聯網電視老大的寶座。對于TV，馮鑫堅信這是暴風真正的未來。

上市之初，馮鑫曾說過，A股給了公司足夠的資本，這是他們手里的核武器。從當初的“DT大娛樂”到后來的“All in TV”，暴風想學小米，試圖從“下一個樂視”變成“下一個小米”，但事實證明，押寶電視這步棋并不明智。

但這或許更像早年的他，一直身處“最熱門的行業”，但沒有真正飛起來。

“暴風三年來的三個問題：上市公司沒有融資和并購，對債權融資和股權融資的認識不對，以及我們在業務布局上也有貪婪。”2018年7月9日，暴風集團曾發布長文，在文中，馮鑫稱自己目前面臨較大的債務壓力，認為暴風集團有資金壓力，當然他認為這個壓力屬于輕量級。

暴風上市3年，馮鑫，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個奇招滿腹的銷售奇才。但可以確認改變的，是他講奇思妙想的對象，從客戶變成了投資人，而他講的故事也越來越落入俗套。

當人不再年輕，當江湖地位不再可以輕易說逃避，那個“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的馮鑫，現在不得不接受他不想要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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