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5-11-27 16:57:07
從2014年首次投資中無人機,到2016年布局海光信息,成都產投用近十年的時間,在需要超長耐心和專業判斷的硬科技投資領域,構建了一套獨特的方法論。當市場化基金因退出壓力而不得不追逐短期回報時,這家地方國資平臺卻憑借“產業合伙人”的定位和“耐心資本”的特質,走通了一條“敢投、能成、肯退”的產業投資閉環。
每經記者|鄢銀嬋 胥帥 每經編輯|楊歡
圖片來源:攝圖網_501236263
已近年末,當大多數投資機構正在為年度業績做最后沖刺時,一家地方國資平臺成都產投卻悄然交出了一份令人矚目的成績單:中無人機項目整體回報30—40倍,海光信息項目回報超百倍。
是運氣嗎?從2014年首次投資中無人機,到2016年布局海光信息,成都產投用近十年的時間,在需要超長耐心和專業判斷的硬科技投資領域,構建了一套獨特的方法論。
當市場化基金因退出壓力而不得不追逐短期回報時,這家地方國資平臺卻憑借“產業合伙人”的定位和“耐心資本”的特質,走通了一條“敢投、能成、肯退”的產業投資閉環。
如今,隨著中無人機股份詢價轉讓方案出爐,成都產投已經啟動了新一輪的產業布局:
推出“產投28計劃”,將經過市場驗證的投資邏輯系統化、平臺化,在更廣闊的產業領域中尋找并培育下一個“中無人機”和“海光信息”。
41.99元/股、31家機構投資者參與、認購倍數達1.78倍。
成都產投或許未曾料到,中無人機發布的一則股東詢價轉讓結果公告,會讓自己又一次成為投資圈熱議對象。就在幾個月前,這家來自成都的國企才因為“投資海光信息收獲超百倍回報”的驚人戰績獲得市場矚目。
公開信息顯示,成都產投對海光信息的投資開始于2016年,而對中無人機的投資則更早一些——可追溯至2014年。那么,經過近十年的培育,這次又賺了多少?成都產投相關人士透露:“整體回報在30倍到40倍之間”。
據了解,2014年成都產投以6000萬元資金獲得中航工業公務機30%股份,按照現在股價 46.04 元計算,成都產投持股市值為 19.9 億元。通過本次詢價轉讓,成都產投鎖定 4.25 億元收益。轉讓后,成都產投仍然持有 3312.5 萬股,持有市值 15.3 億元。
在英諾天使基金創始合伙人盧健看來,“這一投資回報率已極其優秀,當然這不能與海光信息的投資相比,后者屬于’萬里挑一’。”盧健表示,這類新興領域,行業的大多數投資都是虧損,成都產投對中無人機、海光信息投資都屬于較為典型的盈利案例。
資料顯示,自2022年落戶成都后,英諾天使基金已在成都發行了兩只總規模5億元的早期投資基金,重點瞄準人工智能、生物醫藥、新材料等賽道。
這一數字也足以讓許多專業投資機構相形見絀。縱觀市場,即便是頂尖的私募股權基金,能達到10倍以上回報的項目也屬鳳毛麟角。而成都產投,這個地方國資平臺,卻接連在兩個硬科技項目上斬獲如此驚人的回報。
數字背后的產業邏輯更值得關注。據了解,2014年成都產投以6000萬元資金獲得中航工業公務機30%股份時,后者的“翼龍”無人機尚在襁褓之中,低空經濟更是個陌生概念。

翼龍-1E型無人機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2014年1月,成都市政府發布了《成都工業“1313”發展戰略(2014—2017年)實施計劃》,明確將公務機、無人機與“大型客機機頭大部件、航空發動機、航天型號”并列,作為航空航天產業的“龍頭項目”,提出要以公務機、無人機等龍頭項目牽引,帶動航空機載設備、空管系統、地面設備及維修改裝等配套產業發展,形成“整機制造—配套—服務”完整產業鏈。
實際上,成都產投在航空領域的布局探索還更早。2012年,成都工投集團(現成都產投集團)就與成飛民機合作,參與C919機頭等核心部件的國產化攻關。這段經歷讓成都產投積累了航空制造領域的專業認知,也為后續精準投資無人機賽道埋下了伏筆。
2018年,政策壁壘開始松動:全國首個省級低空空域協同管理機構在四川揭牌,意味著3000米以下空域的管理創新正式破冰。后續,中無人機的“翼龍-10”被中國氣象局選中開展氣象觀測試驗,后來在南海颶風探測中表現出色,證明了國產高端無人機的可靠性與應用潛力。
市場條件的成熟,也推動著資本進一步整合。2019年12月,中無人機開始重組,通過此番看似“迂回”卻精準的資本運作,成都產投正式成為中無人機的股東,持有5562.19萬股,占比12.92%。
此后伴隨公司增資發展,至2022年6月中無人機成功登陸科創板時,成都產投的持股市值已達約31.32億元,與最初6000萬元的投入相比,其增幅一度超過了50倍。
“中無人機作為軍工項目,具有投資規模大、周期長、屬性敏感的特點,國有資本應該天然承擔起介入支持的角色。”
熟悉本次投資的成都產投有關人士表示,當時成都產投的相關投資決策深度錨定成都本地核心產業生態,尤其圍繞“鏈主”企業成飛集團展開布局。成都航空航天產業集群也是當年區域經濟的優勢產業,對軍工企業的投資也屬正常。
但在2010年前后,航空產業出現新的變數——無人機領域興起。軍事領域,美國“死神”無人機在實戰中彰顯的戰術價值,推動了全球各國對無人機的重視。到消費級市場,大疆創新憑借核心技術突破引領行業變革,全球無人機行業進入技術爆發與市場擴容的雙重加速期。
僅僅五年后,無人機市場的各類數據證實了這一趨勢。據國家海關數據統計,2015年中國大陸出口無人機89.1萬架,同比增長427.2%;出口金額5.15億美元(約合32.7億人民幣),同比增長730.6%。
在此關鍵的風口期,中無人機就面臨未來的選擇,繼續傳統公務機業務,還是轉向一個未知的新戰場?
“我們不是單純財務性投資角色,我們有股東責任,和中無人機當時的管理層一起探討未來怎么辦。大家都發現工業無人機這一賽道是方向,這次轉型也可以說是共同決策的結果。”上述有關人士表示,企業股東要同企業有共擔風險的認知,可以稱之為“產業賦能者”,也可以說成“陪伴式投資”,股東能在轉型方向論證、資源整合協調等方面發揮一些作用。

翼龍-2型無人機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另外一方面,中無人機屬于成都航空航天產業集群,與當地國資的聯合也具備一些現實選擇,成都產投與中無人機能走到現在,也是多方理性選擇的結果,“企業在融資層面具備較強吸引力,并不缺乏潛在投資人的關注,如果我們不投,它可能也會尋找外地的資本。所以在當時的情況下,投資選擇不能拖泥帶水”。
在上述成都產投有關人士看來,這次對中無人機的投資也實現了“以投促產”的目的,中無人機各項研發投入與運營均進入正軌。然而無論何種類型的資本,都需要思考退出的問題。
成都產投選擇了詢價轉讓的模式。上海新古律師事務所王懷濤律師向我們表示:“詢價轉讓是市場化工具,核心是‘誰買誰報價’。價格是機構用真金白銀投出來的。”
其進一步表示,詢價轉讓價格受鎖定期、整體流動性、市場預期等多方面因素影響,機構受讓后6個月內不得轉讓,需要承擔流動性風險和鎖定期成本,避免了對二級市場的直接沖擊。
平穩退出又減少對二級市場沖擊,二者平衡是成都產投在一直考慮。“我們已委托知名券商擔任本次詢價轉讓的財務顧問,引入專業投資機構承接股權,我們希望通過詢價轉讓減少對二級市場影響。”成都產投有關人士表示,據其了解,此次詢價的機構多為大型機構,且有表達中期持股的意愿,作為核心資產配置的重要組成部分。
中無人機有關人士向我們表示,根據安排,受讓方所獲股份將設置6個月鎖定期。這種詢價轉讓方式既能為公司引入更多專業機構投資者,又有助于減少對二級市場價格的直接沖擊,有利于維護全體股東的利益。
在成都產投的投資版圖上,"以投促產"始終是貫穿其中的主線。從海光信息到中無人機,這一理念一脈相承,但也有差異化。
相較于海光信息這類從無到有的"引進",多名分析人士認為,成都產投對中無人機的投資更像是一次"強鏈補鏈"的精準落子。航空工業成飛、成都所等央企早已在成都深耕數十年,奠定了深厚的產業基礎。成都產投要做的,是點燃引信——通過資本的力量,激活存量資源,引爆產業鏈的聚變。
這一次,資本扮演的不是開路先鋒,而是催化劑。
如今,成都的無人機產業生態已初具規模。2023年,成都首次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打造“工業無人機第一城”;2024年,這個目標進一步升級為“打造西部低空經濟中心”。
全市聚集500余家上下游企業,覆蓋研發制造到運營服務全鏈條,無人機企業收入規模超60億元,工業無人機出口量、大型固定翼長航時無人機和中型垂直起降固定翼無人機市場占有率全國第一。
值得一提的是,中無人機在這一過程中也實現了價值躍遷。從賬面上看,其成績亮眼。2018年,公司營收僅4700萬元,凈利潤140萬元;到2022年上市時,營收已達27.73億元,凈利潤3.7億元;而“翼龍”系列無人機出口量已位居全國同類產品前列。


翼龍系列產品亮相四川省低空經濟產業鏈生態大會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從這個角度看,“以投促產”的初始目標已基本實現,成都產投的退出顯得恰逢其時。而據中無人機披露,此次詢價轉讓的原因為股東自身資金需求。值得一提的是,成都產投當下正在積極推進“產投28計劃”。
據了解,2025年7月,成都推出千億級未來產業基金,其中創投基金首期規模超百億元,而“產投28計劃”正是這一戰略的載體。該計劃將每月28日設為開放日,聚焦成都“9+9+10”現代化產業體系,通過“直投+子基金”雙輪驅動,覆蓋從種子期到IPO的全生命周期,旨在培育下一個“中無人機”或“海光信息”。
在投行人士看來,“投資—孵化—退出—再投資”屬于一個健康循環。“成功的退出機制是創投生態良性運轉的關鍵一環。”一位長期關注國資改革的投行分析師表示,“它確保了資金能夠從成熟項目中有序流轉出來,重新投入到更具潛力的早期項目中,形成可持續發展的閉環。”
上述成都產投人士直言,此次詢價轉讓所獲資金將投入集團已形成的全周期覆蓋基金體系(涵蓋天使輪、窗口輪、早期投資至IPO階段),用于新項目招引,形成“投資—退出—再投資”的良性投融資循環。
對成都產投而言,退出,不是為了離場,而是為了下一場更精準的入場。這或許正是地方國資在服務產業發展中,最為獨特的價值所在。
常言道,一次成功或許是運氣,但成都產投連續在硬科技領域打造出中無人機、海光信息這樣的標桿項目,背后必然有其方法論。
城市進化論采訪發現,成都產投接連斬獲這兩個成功案例的背后,是一套獨特的投資邏輯與運作模式。這套模式超越了傳統的財務投資范疇,形成了一套融合產業思維、資本運作與長期主義的獨特打法。

圖片來源:攝圖網500717046
成都產投將自身定位為“產業合伙人”,這一角色定位與傳統招商引資中的政策扶持者有著本質區別。在與企業合作中,他們通過股權紐帶建立起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合作關系。一位參與過多個項目投資的內部人士透露,他們的首要目標并非追求二級市場的資本利得,而是服務于地方產業發展戰略,實現“以投促產”的總體目標。
這一定位也決定了其投資行為具有顯著的“耐心資本”特征。在硬科技領域,從技術研發到商業落地往往需要經歷漫長的產業培育周期。以2016年投資海光信息為例,這一決策在當時需要承擔相當大的技術風險和市場風險。然而,成都產投展現出了陪伴企業長期成長的定力,其“長周期、低流動性偏好”的特點,恰好與硬科技企業的發展規律相契合。
在具體的投資布局上,成都產投形成了系統化的操作思路,并在實踐中形成了明確的分工體系。以無人機產業為例,成都產投作為市級平臺,通過投資中無人機這一整機企業,奠定了產業基礎。與此同時,其旗下的專業化投資平臺——例如成都科創投、成都技轉創投等機構,則圍繞這一龍頭項目,在產業鏈關鍵環節進行精準布局,比如中航智“空中巴士”、騰盾科創“混江龍”兩棲無人機等。
這種分工協作的機制,在半導體產業布局中同樣清晰可見。成都產投通過投資海光信息引入國內處理器龍頭,而其旗下的成都科創投等則圍繞產業鏈補鏈強鏈,布局先導電科、鑫華半導體、成都華微電子等,構建起從材料、設計到制造的完整產業鏈條。
一位熟悉成都產業布局的業內人士分析指出:“這種‘龍頭+配套’的投資模式,讓重大項目落地后能夠迅速獲得本土產業鏈支持,同時也為配套企業提供了穩定的市場空間,形成了良性的產業循環。”
實際上,此次詢價轉讓中無人機股份被投資界樂道的重要緣由還在于,成都產投對資本循環的理解也頗為獨到:并不推崇簡單地長期持有資產,而是通過精準的退出實現資本的良性循環。
隨著新一輪產業變革的到來,尋找下一個“中無人機”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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