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能科技IPO折戟 問題注會候選發審委委員

每經記者牟璇 入選證監會發審委委員，這不僅是至高無上的榮譽，還意味著被賦予了IPO項目的“生殺大權”。一般而言，入選的委員，都是德才兼備、業務精通、勤勉盡責的業內專家。 胡小黑，大信會計師事務所注冊會計師，從業十余年的資深注會。4月13日，證監會公布第十四屆主板發審委注冊會計師委員候選人公示名單，他榜上有名。 值得注意的是，胡小黑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剛剛被證監會通知終止審查的天能科技IPO項目，他是經辦注冊會計師。此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前往山西，實地調查天能科技的重大銷售項目，發現其虛增收入數千萬，涉嫌造假上市。 就在天能科技造假風波還未平息的時候，為天能科技虛增收入財務報告背書的胡小黑，竟登上證監會發審委的候選人名單，讓不少業內人士感到意外。 事實上，在不少同行人士看來，天能科技涉嫌造假的手段并不高明。而進入發審委候選人名單的胡小黑，專業技能想必是得到認可的，卻未能發現天能科技如此簡單的會計造假，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花數年時間做一個IPO項目，都未守住財務造假的底線，短時間內審別的上會項目，又如何能讓人相信他能守護好“最后的防線”？自己背書的審計對象都存在明顯的重大會計問題，又憑什么去審核其他IPO的過會資格呢？ 昨日（5月1日），記者數次致電大信會計師事務所，但一直無人接聽。 注會發表“無保留意見” 作為今年2月份IPO預披露新政實施后首批刊登招股書的公司，天能科技主營太陽能光伏照明，這本是給社會帶來光明的行業，它卻在暗地里玩著虛增收入、造假上市的貓膩。 記者此前奔赴山西，實地調查支撐天能科技業績暴增的光伏項目。調查結果顯示，幾個重大項目都存在提前確認收入的情況，以金沙植物園照明項目為例，該項目在招標還未開始，天能科技就確定中標人是自己并確認收入和利潤。 所幸的是，《每日經濟新聞》刊發調查報道《預披露新政第一股陽光下的造假黑幕》，揭露天能科技虛增收入數千萬元后，監管層將其擋在了A股上市的大門之外——4月28日晚間，證監會公告，天能科技的上市申請被終止審查。 在企業上市的過程中，證監會發審委往往充當著“最后的防線”的角色。在“最后的防線”之前，還有保薦人、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的審查。在天能科技的案例中，和財務數據相關度最高的，莫過于審計機構及發表審計意見的注冊會計師了。根據規定，注冊會計師應在所有重大方面公允地反映了發行人的財務狀況、經營成果和現金流量的情況下，出具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 對于天能科技這份漏洞百出的財務報表，審計機構大信會計師事務所兩位經辦注冊會計師——胡小黑、吳國民，卻發表了“無保留意見”。 天能科技招股書申報稿“會計師事務所聲明”一欄寫明：本所及簽字注冊會計師對發行人在招股說明書及其摘要中引用的審計報告、內部控制鑒證報告及經本所核驗的非經常性損益明細表的內容無異議，確認招股說明書不致因上述內容而出現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重大遺漏，并對其真實性、準確性和完整性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這段話下面，有胡小黑和吳國民的簽名及蓋章，這也意味著注會將為其財報的真實性背書。 簽字注會履歷光鮮 值得關注的是，記者在證監會網站發現，天能科技經辦注冊會計師胡小黑的名字，出現在了操持著新股生殺大權的證監會“核心部門”——發審委委員的候選人名單中。 4月13日，證監會網站發布第十四屆主板發審委委員候選人名單公告稱，根據《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發行審核委員會辦法》（證監會令第62號），第十三屆主板發行審核委員會將于近期任期屆滿，該會決定對委員進行部分更換。在“附件1：第十四屆主板發行審核委員會注冊會計師委員候選人公示名單”中，序號4的一欄顯示：胡小黑，男，1974年4月出生，學歷為研究生/碩士，職務為副主任會計師，工作單位為大信會計師事務所，從事審計業務年月為2011年10月，從事證券審計業務年月為2001年10月，擔任合伙人年月為2007年1月。大信會計師事務所的網站則顯示，胡小黑是大信合伙人、副主任會計師。 證監會和大信會計師事務所提供的信息均表明，胡小黑是一位資深注冊會計師，其業務能力有目共睹。但在天能科技IPO項目的審核中，面對其幾個收入占比巨大的項目在尚未中標、尚未完工、尚未驗收的情況下，就審核通過了銷售收入并提前確認了利潤，胡卻“無保留意見”。 造假術不高明易被發現 難道是被天能科技“忽悠”技術高超，使得資深注冊會計師胡小黑踩中“地雷”？ 然而，無論是《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此前的調查，還是注冊會計師的專業意見都顯示，天能科技涉嫌造假的手段并不高明。 相比于記者十多天的實地調查，審計機構毫無疑問擁有更多的信息優勢——可要求企業提供原始合同、驗收憑證等，通過這些原始資料，發現天能科技上述問題并不難。 此外，記者向4位注冊會計師征詢了意見，綜合其觀點，這種重大的項目勢必要謹慎參閱合同等相關文件，通過實地考察了解項目進度情況，中標與否這種基本常識是很明顯能夠看出來的。 其中，一位注冊會計師在參閱了天能科技金沙植物園工程一案的調查內容后向記者表示：“這么大的項目，肯定要查閱合同，看招投標程序，而且還要現場勘查。查閱合同主要關注服務內容、收付款方式（時間）、服務完成時間、雙方確認的條件，以及合同時間等方面。大的項目我們還要取得中標通知書、招標文件等。” 對于記者“項目還未中標，收入已經確認，這種情況一般看得出來不？”的問題，一位注冊會計師明確答道：“肯定能看出來。” 至于現場考察，該注冊會計師表示，監盤、觀察安裝進度都是需要看的，發貨應該有對方單位的確認檢驗，安路燈的話數一數是不是有那么多盞燈，注冊會計師是應該執行此審計程序的。同時，還要對報表日的存貨進行監盤。假如燈還沒發出去那么多，那應該還在庫存中。 同業人士：違反《注會法》 一位注冊會計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天能科技在招標未開始即確認收入，注冊會計師胡小黑、吳國民若嚴格執行審計程序，是不可能沒發現這個問題的，所以只能講在審計過程中存在明顯的、嚴重的過失。兩位簽字的注冊會計師在審計過程中，未能保持應有的職業精神，未按照中國注冊會計師審計準則的規定執行審計，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注冊會計師法》。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注冊會計師法》第二十條注冊會計師執行審計業務，遇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拒絕出具有關報告：（一）委托人示意其作不實或者不當證明的；（二）委托人故意不提供有關會計資料和文件的；（三）因委托人有其他不合理要求，致使注冊會計師出具的報告不能對財務會計的重要事項作出正確表述的。 第二十一條：注冊會計師執行審計業務，必須按照執業準則、規則確定的工作程序出具報告。注冊會計師執行審計業務出具報告時，不得有下列行為：（一）明知委托人對重要事項的財務會計處理與國家有關規定相抵觸，而不予指明；（二）明知委托人的財務會計處理會直接損害報告使用人或者其他利害關系人的利益，而予以隱瞞或者作不實的報告；（三）明知委托人的財務會計處理會導致報告使用人或者其他利害關系人產生重大誤解，而不予指明；（四）明知委托人的會計報表的重要事項有其他不實的內容，而不予指明。對委托人有前款所列行為，注冊會計師按照執業準則、規則應當知道的，適用前款規定。 第三十九條：會計師事務所違反本法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規定的，由省級以上人民政府財政部門給予警告，沒收違法所得，可以并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罰款；情節嚴重的，并可以由省級以上人民政府財政部門暫停其經營業務或者予以撤銷。注冊會計師違反本法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規定的，由省級以上人民政府財政部門給予警告；情節嚴重的，可以由省級以上人民政府財政部門暫停其執行業務或者吊銷注冊會計師證書。會計師事務所、注冊會計師違反本法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的規定，故意出具虛假的審計報告、驗資報告，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監管部門和投資者判斷一家公司優良與否，財務數據是分析核心，保證這些數據的真實性，是會計師事務所及注冊會計師們的使命。會計師的審計方法及職業道德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監管者和投資者對上市公司質量的判斷。在天能科技案例中，一位涉嫌違反《注冊會計師法》、未能保持應有的職業謹慎的注冊會計師，何來資質成為發審委的一員？守不住前一道防線，又如何能讓人相信他能守護好“最后的防線”？